隔离区的排屋灯火通明。两名被擒住的“流民”已被分开拘押。他们不再是白日里那副唯唯诺诺的模样,虽被捆缚,眼中却透着阴冷的桀骜,嘴角甚至还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讥诮。
林潇渺没有亲自审问,而是让韩冲和疤脸主理。她坐在隔壁房间,隔着虚掩的门缝,听着动静。
韩冲用的是军中的法子,不温不火,句句切中要害。疤脸则扮演黑脸,恫吓威胁。很快,其中一人便顶不住压力,交代了。他们是“暗渊”的外围成员,奉命混入北境流民队伍,伺机潜入有实力的农庄或工坊,寻找机会盗取“新法”成果、打探与“星钥”相关的消息,并在必要时制造混乱或“污染”事件,搅乱北境。
“目标为什么是潇潇农庄?”韩冲冷声问。
“上头说……这里的主事人,那个女乡君,可能……可能身怀‘星钥’线索,而且农庄产出特别,或许藏有前朝秘技……”那人颤声回答,“我们原本想先混进来,摸清情况,再找机会……”
“你们来了多少人?联络方式?上线是谁?”疤脸追问。
“就……就我们俩。联络方式是每旬初一、十五,在临山县城西土地庙后墙第三块砖下留记号。上线……我们只见过一次,是个戴斗笠看不清脸的男人,说话带点南边口音,他让我们叫他‘灰雀’。”
灰雀?不是“灰鸽”。看来“暗渊”在北境埋的钉子,不止一两颗。
另一人嘴硬些,但在韩冲展示了从他贴身衣物夹层搜出的、一小包用油纸裹着的、散发着淡淡腥甜味的暗红色粉末后,也崩溃了。那是高度浓缩的污秽媒介,只需少量投入水源或食物,就能引发小范围的异变和恐慌。
“这是准备用在农庄的?”韩冲声音冰寒。
“……是……‘灰雀’说,若无法盗取技术或找到线索,就在适当时候……制造‘神罚’迹象,毁掉这里……”
林潇渺在隔壁听得心头发冷。“暗渊”的手段果然无所不用其极,渗透、盗窃、破坏、散播污染。若非她早有防备,建立了严格的接收流程和警戒制度,后果不堪设想。
审问结束,两人被带下去严密关押。韩冲和疤脸走进林潇渺房间。
“林姑娘,这两人如何处置?”韩冲问。
“先关着,看紧,别让他们死了。”林潇渺道,“他们口中的‘灰雀’,很可能还在临山县甚至附近活动。韩校尉,麻烦你安排可靠人手,暗中监控县城西土地庙,看能否顺藤摸瓜。另外,所有新接收的流民,全部重新筛查一遍,尤其注意身上是否有特殊印记、物品,或行为异常。”
“是。”韩冲领命,“那韩文远公子那边……”
“我亲自去见他。”林潇渺起身。老君山和“暗渊”渗透两件事接连发生,恐怕并非巧合。
韩文远被安置在庄内一间清净的客房。他显然还未从白日的惊惶中完全恢复,见到林潇渺深夜来访,连忙起身。
“韩公子不必拘礼。”林潇渺示意他坐下,开门见山,“深夜打扰,是想详细问问老君山的情况。你说有两拨人上山,一拨像是官府勘探矿脉的,另一拨行踪诡秘,具体有何特征?族中长辈可曾与他们接触?”
韩文远定了定神,仔细回忆:“官府那拨人,约莫七八个,穿着公服,带着罗盘、铁锤等物,说是奉州府工房之命,复查老君山矿脉储量,为朝廷开矿做准备。他们只在山脚和浅山区域活动,倒也算守规矩,还找了族里老人问了些山路和早年开采的旧事。”
他顿了顿,脸上浮现忧色:“但另一拨就不同了。大概五六人,穿着普通猎户或山民的衣服,但行动间颇有章法,眼神也锐利。他们不跟族人打交道,专往深山老林、人迹罕至的地方钻,尤其对山阴背阳、有地下水流或寒气重的地方感兴趣。族里有经验的老人偷偷跟着看过,说他们好像在找什么‘地穴入口’或‘寒气源头’,还在几处地方做了隐秘标记。”
地穴入口?寒气源头?林潇渺立刻联想到老君山深处可能存在的、未被发现的“沉眠之眼”或其他污染节点。
“族中长辈如何看待此事?”
韩文远苦笑:“族老们意见不一。有人认为官府勘探是好事,或许能为族人带来生计;有人则担心开矿会破坏山体,惊扰祖灵和……和叔祖当年守护的东西。至于那伙神秘人,大家一致认为来者不善,很可能就是冲着叔祖守护的秘密来的。所以族长才决定,让部分知晓内情的年轻子弟分散避祸,并让我来寻乡君。”
他起身,从随身包袱里取出一本用油布仔细包裹的、纸张泛黄的线装书,双手奉上:“此乃我韩氏族中秘传的《守山杂记》,非族长应允不得示人。族长说,乡君是叔祖临终托付之人,又与王爷关系匪浅,此书或许对您有用。里面记录了历代守山人对老君山地势、洞穴、水文、异常现象的观察,还有……一些关于‘沉眠之眼’和‘避尘窟’的更具体描述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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