月光下,一个瘦小的少女踮脚张望,旁边立着佝偻的老者,手里提着一盏蒙了布的风灯。
“安吉?老卡尔?”他喃喃,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。
确认只有他们二人后,他才拨开荆棘,踉跄站出,“你们怎么在这儿?”
两个身影明显被这突然的动静吓了一跳,迅速转身摆出防御姿态。
但当看清踉跄着从草丛里走出来的人时,安吉惊呼一声,立刻冲了上来:“时言?!真的是你!天哪!我们还以为你还在庄园。”
她一把抓住时言冰凉的手臂,上下打量着他沾满泥污、狼狈不堪的样子,眼圈瞬间红了。
老卡尔也快步走过来,布满皱纹的脸上满是激动和后怕:“老天保佑!你小子没事!可把我们担心坏了!”
时言看着他们关切的脸庞,鼻子一酸,强忍着哽咽问道:“你们怎么会在这里?这里离庄园还不算太远,太危险了!”
安吉声音压得很低:“那晚我们逃出去后左等右等你没跟上,又听说庄园封锁,只能先躲远。今儿我们得回去办点事,就顺道来寻你,没想到半路就撞见!”
“嗯,我跑出来了。”
这句话说出来,带着一种尘埃落定般的轻松,却也夹杂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怅惘。
看到时言还是小人模样,老卡尔眼中闪过一丝诧异,随即问道:“这是怎么回事?你该不会又偷偷喝了什么奇怪的药水吧?”
时言轻轻摇了摇头,满脸茫然:“我也不知道,就是突然变回来的。”
老卡尔摸了摸胡子茬,压低嗓音:“传闻里,时家嫡系有‘量形’的血脉天赋,一旦觉醒,可随心大小。你先前被药水强启,估计这回是真醒透了。”
时言低头看自个儿细小的手,指尖还沾着灰,像第一次认识它们。
他忽然想起什么,抬头问:“对了,你们干嘛冒险回庄园?”
安吉张了张嘴,老卡尔却轻咳一声,把话截住。少女只好把话咽回去,眨眨眼表示歉意。
时言识趣地不再追问,转而望向远处黑黝黝的林子:“那你们知道我家在哪儿吗?”
老卡尔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折叠的小地图,展开后指着其中一处标记:“顺着这个方向一直走,就能到了。”
时言接过地图,认真道谢后,便攥着地图快步朝标记的方向走去。
正午时分,天空掠过一道黑影,一只老鹰将他视作猎物,尖爪险些抓破他的衣裳,他拼尽全力扑进茂密的灌木丛,才侥幸躲过一劫。
夜幕降临,他只能攀到低矮的树杈上歇息。半夜狂风骤起,树枝剧烈摇晃,他死死抱住树干,身体几乎被风吹得悬空,冷汗浸湿了单薄的衣衫。
还有一次试图渡过湍急的溪流时,一个浪头打来,他瘦小的身体根本无法抗衡,瞬间被卷走,呛了好几口水,拼命挣扎才狼狈地爬上岸,趴在岸边咳得撕心裂肺,浑身泥泞,狼狈不堪。
此刻,他靠在一个树洞里,抱着膝盖,检查着自己身上新增的擦伤和淤青。
疼痛和寒冷交织,一种前所未有的委屈和不安涌上心头。这座山太大了,也太危险了,他渺小得如同尘埃。
莫名的,一个身影浮现在脑海里。
是利维尔。
那个总是冷着脸掌控他一切的巨人。
如果有他在,他一定会把自己放在温暖的口袋里,会用手掌为他挡住风雨,会轻易驱赶那些危险的猛禽,绝不会让他受这些伤,不会让他如此无助和害怕。
这个念头刚冒出来,时言就猛地坐起,带得伤口一阵剧痛,他狠狠拍自己额头:“没出息!这副模样不就是被他害的?想他干什么!”
可骂完,他还是把脸埋进膝盖,任由哗哗的眼泪滴在地上。风掠过,吹得他单薄的肩一抖一抖。
几天后,时言终于踏入了小人国的地界。他揣着地图,一路辗转打听,总算找到了家。
那是一座依偎在一棵巨大蘑菇根部的精巧房屋,用打磨光滑的木头和彩色的鹅卵石搭建而成,和他离开时似乎并无两样。
然而,他还没来得及感到欣慰,心就猛地沉了下去。
家门口并不冷清,反而聚集了几个人。他们穿着统一的制服,正与站在门口的一位老管家模样的人交谈着。
旁边还肃立着一队佩着短剑的侍卫,神情严肃,气氛显得有些不同寻常。
时言立刻缩到墙角的花丛后,屏住呼吸暗中观察。风断断续续地送来一些对话的片段:
“……务必留意……他一旦回来……”
“及时上报,自然会有人来接。”
“放心,我们也是奉命行事。”
接他?上报?奉命行事?
时言的心跳漏了一拍。谁会来接他?这些人是什么来头?他们守在自己家门口,显然是在等他!可他们的意图是什么?
巨大的疑惑和更深的不安瞬间取代了回家的喜悦。
各种猜测在他脑中飞速旋转,却理不出头绪。唯一确定的是,他现在绝对不能贸然现身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