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苏言哥……醒醒……醒醒……”
声音像是从很远的水底传来,模糊不清,带着紧张和难以抑制的恐慌。
这声音穿透了厚重的黑暗和几乎将他意识撕碎的剧痛,一点点将他从虚无的深渊里向上牵引。
眼皮沉重,每一次微弱的尝试,都牵扯着全身撕裂般的痛楚。喉咙里满是血腥的铁锈味,每一次呼吸,胸腔都带来肺部火烧火燎的刺痛。
骨骼,尤其是胸前和左臂,传来清晰的断裂感,脏腑更是每一次心跳都带来沉闷的钝痛。
但更深处,有一股充满生机的暖流,正缓慢而坚定地在他千疮百孔的经脉中游走,所过之处,剧痛会被稍稍抚平。
苏言用尽全身力气,终于掀开了一条眼缝。
模糊的视野逐渐聚焦,首先映入眼帘的,是白云那张被焦急和恐惧彻底占据的脸。
少年脸上沾满了灰尘和不知名的污渍,眼睛红肿,嘴唇干裂,但在看到苏言睁开眼的瞬间,那黯淡的眸子骤然爆发出难以形容的狂喜光芒,几乎要迸出泪来。
“苏言哥!你醒了!你终于醒了!感觉怎么样?哪里疼?能不能动?”
白云的声音沙哑而急促,一连串的问题抛了出来,想要伸手去扶,却又怕触碰到苏言的伤口,双手悬在半空,不住地颤抖。
苏言微微动了动嘴唇,却发不出清晰的声音,他艰难地集中精神,内视己身。
情况比他预想的还要糟糕,力量近乎枯竭,原本就未曾痊愈的经脉再次多处断裂、萎缩,五脏六腑均有不同程度的破裂和移位,多处骨骼粉碎性骨折,尤其是左侧肩胛骨和肋骨。
若非他早已超越凡俗的体质和【空行者(星辰)】以及【希望女神的祝福】带来的顽强生命力,再加上此刻体内那股持续不断涌入的生命之力在强行吊命,恐怕早已在坠落的途中就彻底崩溃了。
“我……没事。”苏言用尽力气,终于吐出三个字,声音低哑微弱得几乎听不见。
他目光移动,看向白云身上,这一看,心猛地一沉。
白云身上的衣物早已破烂不堪,几乎成了布条挂在身上,裸露出的皮肤上,布满了纵横交错的伤口。
有些是细长的割伤,边缘整齐,有些是不规则的撕裂伤,皮肉翻卷,还有些地方是深可见骨的撞击伤或擦伤,混合着污泥和干涸的血迹,看上去触目惊心。
虽然这些伤口都没有伤及要害,且似乎在被生命之力缓慢修复,但数量之多、分布之广,足以想象他经历过有多凶险。
苏言的目光让白云下意识地缩了缩身子,强行笑道:“没事……就是……就是找苏言哥的时候,可能……穿越那些乱七八糟的空间节点,不小心被刮了几下。小伤,不碍事。”
他说得轻描淡写,但眼中残留的惊悸和后怕却出卖了他。
只有白云自己知道,当他在冲击波中勉强稳住啾咪,看着苏言坠入下方翻滚的灰雾和漆黑海面时,那种肝胆俱裂的恐惧。
他几乎是想都没想,就驱使着同样受伤不轻的啾咪,一头扎进了那片被白梨判定为“极度危险”的迷失海域。
进入的瞬间,世界就变了,光线被吞噬,声音被隔绝,只剩下无边无际的黑暗和死寂。
更可怕的是无处不在的“空间褶皱”和“节点”,没有苏言的真理之眼,他就像个盲人在布满致命刀刃的迷宫中横冲直撞。
前一秒还空空如也,下一秒身边就可能无声无息地出现一道细微的的“裂缝”,任何接触到它的东西,无论是海水、木头,还是生命,都会瞬间被整齐地切开或者消失。
他曾亲眼看到一块巨大的船体残骸,在触碰一道不起眼的涟漪后,被分成两半,断面光滑如镜。
他在黑暗中跌跌撞撞地搜寻,一次次与无形的空间利刃擦肩而过,一次次为了躲避突然出现的空间扭曲而做出极限机动,撞上漂浮的坚硬残骸……
有好几次,他几乎以为自己就要无声无息地死在这片永恒的黑暗里,尸骨无存。
支撑他的,只有找到苏言这个唯一的念头,他不敢想象如果苏言哥死了会怎样。
他只能拼命压榨着“生命之籽”,一边为自己和啾咪治疗伤势,一边凭着那股微弱却坚韧的感应,在死亡迷宫中穿行。
不知道过了多久,就在他和啾咪都几乎到达极限时,终于在一片相对“平静”的黑暗水域中,发现了这块漂浮的大木块,以及躺在上面、气息微弱到近乎消失的苏言。
就在白云和啾咪飞向苏言时,啾咪似乎因为体型的原因,撞上了空间节点,瞬间被传送走了,而白云重重砸在了苏言旁边。
此刻,他们正靠在这块唯一的“陆地”上,四周是浓得化不开的黑暗,海水是死寂的乌黑,没有波浪,没有流动。
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诡异的凝滞感,空间在这里似乎失去了意义,处于一种接近停止的状态。
若非如此,他们早就被不知流向的海水卷走,不知会撞上多少致命的陷阱。